迁移?
2010年,齐光华的工厂出现了亏损,与此同时,珠三角超过一半的港资工厂开工率下跌到不足四成。像陈志伟这样,比齐光华小十几岁的港资富二代,干脆关闭了在万利来附近的工厂,投身到内地的房地产去了。
让齐光华陷入困境的,除了工人工资的持续上升,还有原材料价格飞速上涨,譬如,万利来所用的V纱、棉花的采购价,2008年至今已经翻了一番。齐光华不得不对他的海外客户提出加价。为了说服对方,他还罕有地把所有成本列在一份详细的清单上,递到对方的眼前。
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。齐光华不时对朋友表达出沮丧。那段时间,他经常说:“做工厂真是很艰难。亏本那么严重,如果再亏两年怎么办?”
如同当年离开香港北上一样,为了摆脱困境,齐光华也考虑着把工厂转移到别的地方去。不过,他并不想去地方政府为他圈定的,大约100公里以外的一个对位工业区。他认为,这种迁移没有意义;“不说重新培训工人的投入了,单算新增的运输费,谁都知道划不来。”
齐光华把搜寻的目光放在了整个东亚。从2007年开始,他与一众港资制造业的企业主们,开始在中国内地和东南亚各国考察,试图像当年北上一样,找到新的龙岗。
“我关心得最多的问题,就是各地的工资水平,劳工数量和质量,还有政府环境。”拿着这些指标,齐光华在内地走了一圈,却发现没有地方能完全契合这些指标。譬如,舟山的工人比较容易管理,但他们缺乏训练;内蒙古等北方腹地提供很多优惠政策,但他们的工人月薪水平达到了3000元……
在东南亚,齐光华考察得最多的国家是越南。情况同样没有他先前想象的乐观:一些来自台湾地区、日本的劳动密集型工厂早已进驻这里,这使得近年来海防和胡志明市的熟手女工的月工资,已从约100美元迅速上升到超过500美元。
并且,在越南,他可能还需要支付一些不可预知的成本。齐光华举例说:“曾经有个在海防市的港资工厂发生了罢工,老板不但要请政府派军队摆平,还得付出大笔的公关费。”
在东莞经营玩具厂的洪启辉,曾经在中国内地进行过多次失败的迁移。他觉得,珠三角的大部分玩具厂已经错过了向越南进发的最好时机。“现在,只有巨型的外资企业,才会在越南开厂,以规模抵消成本的上涨。”
在越南之外,缅甸和柬埔寨也曾进入过他们的考察范围。不过,虽然这两个国家的劳动力人口和越南相若,工资水平还很低,但一直扑朔迷离的政局,却让他们选择了观望。而在观望之中,齐光华的迁厂计划,渐渐地变得不现实起来。
告别!
即便找到理想的迁移地,齐光华仍然要跨过最后一道关键的槛:谁会像他年轻时那样,在一个一穷二白的地方,做一个开拓者?毕竟,他已经年过六旬,而他的子女在海外生活多年,并不愿意接他的班。
2012年春天,在香港、深圳开厂28年以后,齐光华作出了结束万利来玩具厂的决定。让他最终下定决心的,是地方上的游说——工厂所在街道的地方官员找上门来,希望以适当的补偿,令他提前结束当年在龙岗签下的30年土地租约。“他们知道我们撑不下去了。”齐光华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