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邵祈对这一切一无所知。
刚开始养牛时,他的牧场对面有一个日本的饲料厂,邵祈便从那里买来饲料运到牛舍,一开始,他觉得这个生意简单极了,他要做的只是用车子把饲料从马路这边的饲料厂运到牧场这边。
但当邵祈把牧场第一批牛奶卖给三元时,他发现自己赔本了。他生产1斤牛奶的成本比三元收购鲜奶的价格还要贵上几毛。他所选择的饲料厂,当时主要是利用中国廉价的劳动力加工饲料,然后将其卖给发达国家—按照当时中国食品加工业的行情以及人们对便宜货的期待,没有食品企业能够承受这样的饲料价格。而且当时国家制定的大部分补贴政策都是针对本国企业的,作为一个外资企业,邵祈一分钱也拿不到。
邵祈与那些身段柔软的商人截然不同。他不相信快速的财富,一夜暴富的童话从来没有在他的人生经验中出现过,作为一个固执的人,他相信如果自己是对的,就应坚定不移地按照这条路走下去。
离开IT业之前,邵祈曾经在一个台湾华人创立、生产LCD显示屏的公司Syntabrillian工作。一开始,这是创新行业,但当LCD技术广泛用于电视机后,这个行业主要仰仗的就是一种类似快速消费品的运作:大量资金涌入,大规模生产、制作压倒对手的广告,迅速控制销售渠道以及大幅度降价—创新因素在其中变得极其微不足道。
“这不符合我的兴趣。”邵说。
而在美国,奶制品企业由于生产流程完全标准化,它几乎没有所谓垄断性的品牌。“在美国,牛奶是一种非常朴素、规范而且去品牌化的产品—人人都选择自家附近的牧场生产的巴氏灭菌牛奶,所有的牛奶几乎都是一个样子,一个味道,就像菠菜不需要任何牌子一样。”邵祈说,这原本是他选择这项业务的初衷。
在发现自己的生意出了问题之后,邵祈重新变回了一个谨慎、吝啬的IT业的从业者,他那种根深蒂固的理性与对成本强大的计算能力发挥出来了。
首先,邵祈做了一个简单的计算,在国内,几个大的奶牛场每头牛每天的平均产奶量是25公斤,如果自己的产奶量能够达到25公斤以上,那么他就可以赚到钱。在单纯地把问题还原为成本与效率的矛盾后,他决心用更先进的生产方式来生产牛奶。
2003年,邵祈的启动资金只有从亲朋好友那里集资弄来的800万人民币,他用这笔钱从海外买来了180头澳大利亚黑白花奶牛。作为180头牛的主人,邵祈可以从每一头牛下手,严格监控它们的产量、健康情况以及孕期。每一头产奶牛的脖子上都拴着识别牌,当奶牛站在挤奶机前面,每次挤奶量的多少,全程都被记录下来,一旦产量发生10%以上的异常,就会有兽医去检查牛的身体状况,大大地降低了奶牛乳腺炎的发病率—对于奶牛而言,这是直接影响其牛奶产量的重要原因。在中国,奶牛乳腺炎的平均发病率是30%,而邵祈的牛只有0.3%,这种标准化管理带来的效果是邵祈最为骄傲的地方。
因为饲料是养牛主要的成本,邵祈会严格按照美国专家给他的最适合奶牛消化的纤维长度数据,用一个三段筛对饲料进行测试。如果纤维长度过短,饲料加上水后很容易变得很稀,太稀的饲料会很快从牛胃里流失,造成很多营养没有被吸收。而如果纤维过长,那么牛可能根本消化不了,排泄出来也是浪费。牛对营养的吸收效果要看饲料在牛的四个胃里呆了多少时间—邵祈相信,这个时间是一个可以计算的东西,所以饲料切割的长度与控制成本有密切关系。而在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爆发前的中国,像华夏畜牧这么做的牧场简直是凤毛麟角。